马格那些年,我们在甲西二中

教室的墙是红土混合河沙建的,很松散,一敲就破。班里顽劣的同学,在后墙挖出一个洞,透过洞眼,隔壁班的动态尽收眼底。

灯芯山巍然矗立,过去有狼,后来只剩下石头和灌木。山脚下傍着一所乡村中学,我们就在这里读书。而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,认识的每一个人,看见的每一棵树,遇到的每一场雨,都已成为生命中苍翠潮湿的记忆,成为记忆中一笔恒久的财富。

学校始建于年,位置偏僻。主体建筑为三排朝南的平房,作为教室;东面也有一排平房,住着老师及其家属,紧邻一座食堂;食堂边有一口井,井边生长一棵木棉树;后来又在西面建了一列单层楼房。学校四周遍布蓊郁洇润的树林,前面藏着一个波光粼粼的水库。

那时交通工具是自行车,金狮、永久、凤凰,还有一种28寸的老爷车,骑上去像骑在骆驼上一样。读初中了,父亲便去镇上花了元钱给我买了一辆26寸的永久牌自行车。村庄离学校四五路,我们呼朋引伴去上学,我踩着这辆崭新的自行车,一路上顾盼自雄,那份荣耀比现在的社会名流拥有一辆劳斯莱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我们在路上嬉戏,有时斗速度,你追我赶的,伴随着嘿嘿的嘶吼,有时斗平衡的技巧,一个人把自行车横在另一个人前面,彼此僵立不动,若谁跃身落马,就是输了,我们把这叫做“格车”。

大部分同学在学校吃午餐,自备盆子和米去食堂寄炊。每天到校的第一件事是去井边淘米。井口很宽,井沿低矮,井里清水满溢,偶有一片树叶掉在水面,井边铺着石条,湿湿的,光滑的,缝隙长着一些蕨类植物。《井边会》里所唱的那口井,应该就是这样一口古意幽幽的水井吧。一个同学把水打上来,几个同学分用,将盆子里的米洗上两遍,然后端到食堂,放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架子上。食堂的灶台很大,架着一口大鼎,阿姨把摆满盆子的木架子一个一个叠上去,顶端盖住。灶火燃起,阿姨不断往里面填入谷糠。食堂的角落,堆积着山一样的谷糠,看上去可以烧很多年。上午的课结束,大家夺门而出,去食堂找自己的盆子。食堂门口摆着两张书桌,桌面搁着几个面盆,装着豆腐干、菜豆、鱼丸、肉片什么的,一个妇女拿着勺子在忙碌,花一角或两角钱就可以打到一份菜。同学们捧着盆子来到某棵树下,倚靠树干坐着,解决肚子问题,菜很寡淡,好在还可以加入一缕清风和几声鸟鸣。吃完,穿过树林去水库洗盆子。水库边缘浅浅的,水很清澈,水草摇动,一座旧坟淹没在水里,还可以看到棱鱼、鞭芒和白眼仔在游来游去。一些同学洗完盆子,又盛了一盆子水,折一条树枝,边往回走边把水拂往路边的花草,有点像观音菩萨在拂动她的杨柳枝。个别同学饭量大,要吃两盆子饭,在多年后成为笑谈。也有一些粗心的家伙取错了饭盆,吃完了才到处去找人,把盆子换回来。

教室简陋,像一个人显出老态,上面苫蔽瓦片,下面覆盖水泥,摆着使用多年的课桌和一不小心就会断腿的凳子。学校的生源来自附近的自然村,博社、新饶、海甲、新围、袁厝寮、莲池、后湖、北池、天湖、大陂等村落。其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,我们受这股风气的影响,都挺有理想的,都想做一个有用的人,有意义的人,有高尚情操的人。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,我们在下面龙飞凤舞,笔记本做得满满的。有些同学天生愚钝,老师恨不得把他当众凌迟。教室的墙是红土混合河沙建的,很松散,一敲就破。班里顽劣的同学,在后墙挖出一个洞,透过洞眼,隔壁班的动态尽收眼底。这个事件有点恶搞,校方很快就把这个恶搞的窟窿堵塞了。教室的窗开在低处,和坐在凳子上的人对齐。这种窗并不是什么木窗,而是直接在墙壁上破开三个条状的口子,形成窗的形状。一次我坐在教室里,看见一个身穿牛仔服的女生在窗外走过,就觉这个画面特别美好,有诗词的味道。那时一个班只有三几个女生,有的是和尚班,校园里的女生实在是寥若晨星呀。

午休其实不休,我们想出各种方法来消遣。有时顶着烈日在操场上打篮球。作家余华提过一件事,他小时厌学,常装肚子痛不去学校,当医生的父亲以为他患阑尾炎,医院切掉了那一截细长弯曲的盲管。对于身体一直保留着那截盲管,又经常在饭后打篮球的我来说,那些年没有饭粒跌进阑尾,始终安然无恙,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啊。有时去水库游水,在岸边脱掉衣裤,只留一条底衩。水库有一处地方相对狭窄,两岸相隔大约50米,我们从这边游向那边,歇一歇又游回来。水库很深,对于水性一般的我来说,每一次横渡都带着冒险的性质。游毕,象征性地拧拧底衩,就把衣裤穿上,这样就有一个后遗症——坐在教室里的时候,我老觉得别人的屁股很干爽,而我的屁股却很潮湿。有时骑着自行车跑到附近的小镇,东游西逛的,去新华书店买点纸笔,去书摊买本《少男少女》,去公园打一场乒乓球,或者去公园门口吃一碗甜糜。

学校的老师几乎都是本地人,来自这个村或那个村。他们大多一边教书一边种地,农忙时节,我们会被拉去地里帮忙收割水稻。一个语文老师,刚刚大学毕业,风流倜傥模样,对我们很好,我曾在他那里借阅了许多书籍,包括《茶花女》和《悲惨世界》。一个体育老师,喜欢喝酒,口头禅是“臭嘴拉做好口才”,一次上课时打了一个学生,弄得家长很生气。一个老师的家属,养了一群鸡,那些鸡整天在荔枝树下叽叽唧唧的。后来来了两个外地的女老师,打扮得很时髦,学校的男老师都蠢蠢欲动,连男学生也有点春心荡漾了。为尊者讳,老师的事情就不多说了。

李宗盛在《山丘》中这么唱着,“无知地索求,羞耻于求救/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座山丘/越过山丘,虽然已白了头/喋喋不休,时不我予的哀愁。”也许甲西二中就是我们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座山丘,我们在这里停留,又翻越而去,如果我们在路上频频回首,那是因为我们想要看到那个还在心里活着的少年,也是想要看见那座还在风中破败的校园。

本文文字原创,图片来源网络作者简介

马格,原名蔡裕琏,广东陆丰人,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出版散文集《一扇朝北的窗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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